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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风 双玄 其一

【路人视角】

脑洞来源在文末  问风 其二 【贺玄视角】

 

      这座风水庙,再过三天,就整整七十年没有来过香客了;换句话说,我这个游手好闲的“守庙人”也即将做足七十年。

 

     照常理说,我这个岁数,头顶的黄土够能堆起半个人高,但我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模样也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容貌便不再变过,但一切随它去,我并不是很在意。

 

     我名义上守庙,但却并不信奉这里供的神仙,自然也没有凡事先给神灵分一杯羹的觉悟,更是不可能如有些狂热信徒一般,中秋佳节往庙里点上整整三千盏长明灯——我没钱。

 

     庙里平时上的是最便宜的竹签香,也只能让这庙里看起来不是那么凄惨。七十年总归是个大日子,无论如何也要给上一炷好香。我便难得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端出一副公子的做派,跨出庙门,向山下集市慢悠悠地走去,风水庙处在半山腰,说来也奇怪,这附近几十里,除了风水庙,哪里都是一片歌舞升平,我才踱出去百来步,就听到放牧人的笛声,再往下走小半个时辰,入眼的,就只剩下烟村人家。

 

     光阴变迁,连皇帝都死了两个,这番光景,几十年里却像是从未变过。

 

     一个人赶路,脑子里难免想些有的没的,慢慢就从一些开心事琢磨到了倥偬岁月里的几多愁,于是高高兴兴来,唉声叹气地回去。再回到山路上时,我的手里已经多了许多馒头点心,还有几捆不算名贵,但也是上品的线香。

 

     我总是想,其实那些人上山来的时候,只要多走几步,多绕过几棵杨树,便能看见这风水庙——这庙被我打理的这样好,为什么将近七十年过去了,都不曾见过人来?

 

     直到我真的转过那几棵杨树,猛地一抬头,发现庙门口站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是两个极端,但看起来莫名的般配。

 

     那白衣服的开口对身边人道:“这便是这世间,最后一座风水庙。”

 

     他说的应当是没错的,风水二师在几十年前突然不灵了,长安城最大的风水庙被愤怒的信徒烧得只剩下了四个柱子。这里的庙,是我受人之托在这里保护着才能不被砸。我也几度怀疑这就是最后的风水庙了。但这话如此肯定地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起来还是不好受。

 

     我刚抬起腿准备迈步子靠前,那两道身影却是同时转过身来,刀子似的目光几乎要把我捅个对穿。那红衣服的人眯着眼睛盯了我一会儿,便没再开口说话。倒是那白衣服的向我走近了一步:“小兄弟,不要害怕,我们碰巧路过这里,进来上炷香。”

 

     我忍住开口反驳的冲动,七十年了都没人“碰巧”路过,就算有,也不会有人记得这是风水庙,供的是风师水师,更不用说上香;这巧是巧,有几分是碰出来的,那说话人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但我还是摆出一副笑来,一点头说道:“你们来的是时候,我是这里的守庙人,刚买了香回来。”

 

     我抢先几步走进庙内,把点心馒头往供桌上粗略一摆,便识相地退开,拢着袖子在一旁站着。上一炷香自然是废不了些什么时候的,那白衣人起身向我道过谢,虽然开口似是想问些什么,但被他身边的红衣人拽着离开了。

 

     我盯着那炷刚刚插进香炉里的香,皱着眉头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等我转天起来,照例到庙里转一圈的时候,我发现一个黑衣服的青年正跪在风师像前。香炉里还有一截没有烧完的香,上头飘着一缕青烟,散发出阵阵檀香味。

 

     “整整七十年无人造访,这两天倒是来了个齐全。”我心想。

 

     那青年察觉到了我,扭过头来,说道:“可有厢房?”

 

     他这一开口,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厢房?

 

     “公子是要留宿?”我勉强提起僵硬的嘴角,向他确认。

 

     “对,留宿。”他一点头,站起身来:“敝姓贺,想来这样称呼会简单些。”

 

     那贺公子倒也真的依言住下了,他随便掏出来的银子够我精打细算花上一个月,他越是如此,我越是怕招待不周,几次想要过去献殷勤,他却只要求我给他讲有关风师的传说。我不信神仙——这句话噎在我嘴边许久了,几次想说出来,但对上那贺公子的目光,诸多不忍。

 

     “传说我知道的不多,”我沉吟片刻,也只憋出来了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但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知道风水二师的好处的。”

 

     话刚说完我就知道自己把年龄说漏了嘴,但也不想就此打住,只能跟他慢慢的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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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早到此处,是为了一条生路。

 

     大约是八九十年前,老皇帝仙逝,他老人家走得比较着急,留下了十一个年龄适宜的儿子,谁也不知道这天下该落到谁手里。争来争去,竟变成了半个国家的战火纷飞。

 

     我便是在那时候死了爹娘。十几岁的我抱着腿缩在路边,我本来是连这儿都没资格坐的,是一个老乞丐收留我,我才能沾沾他的光而不被其他乞儿赶走;直到过了好几年我才想明白,我当时双亲刚刚去世,只剩下了哭的力气,发自肺腑、真情实感,看起来着实凄惨,能给那乞丐拓一拓财路。

 

     我当时哭得天昏地暗,总觉得这应当是一场梦,等我哭得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娘做的白粥还能摆在我卧房的桌子上,但路边人施舍给乞丐的铜板掉在碗底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把我拽回现实,我忍不住地想:我以后也样这样拿着破碗,跪在路边过一辈子了。

 

     这时,一个达官贵人的马车从东边吹吹打打地过来,四匹马拉着的马车都能震得人头攒动的集市的地面微微颤动。打头的小厮大声吆喝:“来来来,都让一让了啊!让一让!我们家老爷新酒楼开张,此行去风水庙还愿,路上散几个小钱积积功德——诶,不要抢,有的是,今儿咱家老爷高兴——”

 

     我被这架势震得突然止住了哭,正好那个老乞丐抢完碎银回来继续坐着,我便吸了吸鼻子,提了口气,开口时却还是哭腔:“这马车里坐的是谁?”

 

     老乞丐的嘴唇动了动,下巴上打着卷花白的胡子也跟着抖了几抖,连叹三口气,才高深莫测地说道:“坐的是陈家老爷,前年刚破产,今年卷土重来。”

 

     他每句话末最后一字的音都拉的好长,有几分私塾里教书先生的感觉。

 

     我的气还没喘匀,一抽一抽地仍是要开口说话:“然后呢?”

 

     “是风师水师庇佑才让陈老爷得以重新发家,这正是要去风水庙还愿。”

 

     当时的我不知各路神仙都掌管什么,但风师水师司财路,有求即灵却也是耳熟的。我本不信任何神仙,无奈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只剩下求神拜佛还能带给点希望。

 

     那座风水庙,比我现在守的那座要大上四五倍,光是从地面到屋顶就有五丈多高,殿里的风师水师像也是镀了金的。

 

     十几岁的我,学着那些大人的样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向神灵默默许愿。

 

     我求的是一条生路。我知道,向财神求生路,就如同对送子娘娘许愿要科举中状元一样荒唐。

 

     但当晚风师水师托梦而来,水师与那金神像一般相貌,风师却不是曼妙女子的模样;他们对我说,财神要直接送生路有些困难,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他们要我明天巳时起,顺着风的方向走,不出十里,就可以见到一湖,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我照办了,一个在这卸货的商船老板收留了我,他说,昨晚风水二师托梦告诉他:今天湖边会有一个模样十几岁的少年,衣着富贵,但显然已经流离多日,好好把他在身边养着,生意就会好起来。

 

     那人留我在身边,我二十岁时,他便告老还乡,再也不跑水路,揣着几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带我来到了这里——他的老家。

 

     我在这里一过,便是整整七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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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我总觉得这里一景一物都与我刚来时见到的一模一样——除了村口那颗柳树粗了许多,除了这半山腰上的风水庙当年香火兴旺。”

 

     那贺公子听得认真,我话音落了半晌,他才略带慌乱地一点头道:“梦里那风师……对你说了些什么?”

 

     “……”

 

     这样久远的事情,我当然不记得,可我犹豫了半天,仍是不忍心说出来。

 

     那贺公子又突然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和风师很像。”

 

     原来是睹物思人,我心下了然,但还是没忍住扭过身子盯着庙里的风师像,登时脸上一红——那两尊神仙都是年久失修,早已雌雄不分,五官难辨了。看来是无法知道这位贺公子的故人是什么模样,我心里一片遗憾。

 

     “我替你修修神像吧。”

 

     “啊?”

 

     贺公子说干就干,当天中午一过,他去集市里溜了一圈,手里拎了些工具回来,肩上还扛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梯子。

 

     他手下的动作很快,却没按着大多数风水庙里一般,将风师塑成个女人,而是做成了俊俏的男子模样。

 

     我站在一旁搓搓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见他修完风师像就坐在一边啃供桌上的点心去了,我窜到他身边,小声嘟囔道:“贺公子,你看这水师像……”

 

     那人睨了我一眼:“不管他。”

 

     “……”

 

     那天夜里,我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梦里一个男人在一颗人脑袋旁歇斯揭底地哭着,他抬头之后,我整颗心脏都被提了起来:那张脸,与贺公子给风师塑的一模一样。我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却再也不能入睡,只好早早起床。

 

     我的屋子与庙是连着的,刚走到门口,便听见殿里有人的说话声,我悄悄挑开帘子,看见那贺公子跪在风师像前,抬头凝视着神像的脸,他的话我听不太清,但偶尔落进耳里的词让我感觉到他像是在同老友聊天。

 

     他在那里说了小半个时辰,我就在那挑着帘子听了小半个时辰,到最后我也就只听到他说了句:“对不起。”

 

     三个字过后,那贺公子兀自轻笑起来,像是在嘲弄自己一般:“我知道,我的对不起,什么东西也不算。”

 

     我一时目眩,放下早就酸的不行的胳膊,再揭开帘子时庙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走出屋子,香炉上的香已经烧完了,孤零零的只剩下了梗,供桌上放着一把扇子,一只长命锁,看来是那贺公子放在这的。 

 

     清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穿过身去看着大开的庙门,处暑已过,正是刚刚入了秋,月亮半圆不圆地挂在天上,门口杨树上的蝉鸣也弱了不少。

 

     神思恍惚间,一盏长明灯从西边的地上,缓缓升起来,慢慢地向远方的天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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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来自原文第126章

应该会再写一篇贺玄视角的。

 

谢怜想到,近来数日,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已经有一批人开始烧砸风水庙了,虽然他于心不忍,阻拦过几波,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供奉的神明失灵了,只会愈演愈烈,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再过十几年,甚至只要几年,人们就会把这两位曾立于上天庭巅峰之地的风水二神官忘记了,不由微感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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