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从前总喜欢看月亮。
他不熟悉这里的一切,却唯独这皎皎月光,是他所能找到的,与过往唯一相同的东西了。
午夜梦回却被猛然惊醒,起身时刚过二更,沈清秋披上长衫,站在竹舍前的空地上,望着头顶辽阔的苍穹。沈清秋是个通透的人,他懂得自己早该抛弃过去种种,但每每望到那轮自神州大地诞生伊始就未曾变过的明月时,就仿佛能穿过千年的时空,瞧见自己的故乡。
“弟子见过师尊。”
清朗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斩断了沈清秋的万千思绪,转过头来,只见到洛冰垂着手乖巧地站在一旁。
“已是二更了,还不睡吗?”
“弟子愚笨,天资比不得师兄师姐,所以只好在夜晚加倍用功,三更时弟子才会入憩。”听见沈清秋问话,洛冰河猛地抬起头来,却在目光接触到沈清秋的一刹那又低下了眼睛,末了吐出一句话来,“师尊,夜里凉,还是请师尊回屋早些歇息吧。”
洛冰河向来谦虚,沈清秋是知道的,只是每每看到他这幅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禁一阵叹惋,再过约莫四五个月,现如今的无忧少年,就会被永远埋葬在无间深渊之下。
“南柯黄粱梦已醒,再入睡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沈清秋出神地望着洛冰河单薄的身影,这样口传心授,衣钵相承,过家家一般的平静日子,过一天便会少一天了。
“陪师尊说说话吧。”
洛冰河脑袋突然嗡地一声,突如其来的邀约让他有些晕头转向,过了片刻,才略带结巴地应出一句:“弟子愿意。”
“你来苍穹山也有大约十年光景了,可曾想过家吗?”
洛冰河没有搭话,他从前思念养母的确不假,但又不知从何而谈;拜入苍穹山前,洛冰河的日子过得跟光鲜二字毫不沾边,而从前那些被人欺凌的过往,不知怎的,洛冰河不愿同沈清秋说起。
“我是有些怀念过去的。”洛冰河手足无措的样子,沈清秋瞧在眼里,不愿让他进退为难,只好自顾自地接过话来,“只有日子成为了过往,才能明白过去的好来,人人皆道活在当下,可实实在在享受现今的人,却是少见的。”
“弟子斗胆,敢问师尊出身何处。”
“寻不到了,也再也没可能回去了。”
他阔别了曾经许久,也阔别了自己许久,再回过头时,却发现连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竟也是奢望。
沈清秋与沈垣,隔了千年光阴,跨越了万重时空,早已是不可追兮。
这个世界于沈清秋,不过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活下来,算不得生活,更像是把自己活成别人的一出戏。
光阴易逝,无间深渊一别,两年又过,瞬息万变之间,是无可奈何的得来复失去。
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洛冰河望着沈清秋早已没有气息的身躯,总是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沈清秋身披长衫,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清风悄悄撩起他的衣角。
有关沈清秋的任何事,洛冰河都铭记于心,可抵不过时间摧残,再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只能任之一刀刀消磨,直到某一天,洛冰河突然发现,他竟有些记不起沈清秋的声音了,他虽有梦境中的幻影,却真实得过于虚假。
梦里的他们,一纸庚帖,私定终身,永结为好。
可每当梦醒时分,近塌之侧,有的只是早已没了生息的沈清秋,美梦醒来,便是最不愿见到的现实。
风月于洛冰河,不过是梦境中片刻的虚幻,也是沈清秋从前与他哀叹的过往。
终究是抵不过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的。
完事尘埃落定,世间也还了他们一个天长地久。
一切早已不似从前,却又不再那么重要了。
清静峰还是那个清静峰,沈清秋还是那个沈清秋。
后来,故乡便是清静峰,是推开舍门后的阵阵竹香,是那个只会向自己撒娇的孩子,是洛冰河。
此心安处,即是故乡。
心安于君,故乡是你。
——————————
先跟饼饼老师道个歉qaq因为现实中太忙了这篇我鸽了这么久qaqqqqqqqqq